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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年度反腐熱劇《人民的名義》讓我們知道了一本名叫《萬歷十五年》的明史讀物。隨著電視劇的熱播，每每意猶未盡的同時，對《萬歷十五年》的閱讀欲望也與日俱增。于是，就著電視劇，也品讀完了這本暢銷三十多年的經典之作。

（一）

萬歷十五年即公元1587年，“這一年當日四海升平，全年并無大事可敘……總之，在歷史上，萬歷十五年實為平平淡淡的一年。”然而歷史真是如此平靜嗎？盡管這一年發生的事件，表面看都是細枝末節，但實質上卻是“以前發生大事的癥結，也是將來波瀾起伏的機緣”。平靜之下，此間的關系因果，恰是歷史的奇點，隱藏著大明王朝乃至整個中國命運轉變的伏筆。

萬歷十五年，是銳意改革、獨斷果決、胸有乾坤的張居正死去的第五年，文官集團對他和他苦心經營的政治改革和勠力推行的經濟改革經過曠日持久地打壓、清算、迫害，明朝政治和經濟中興的曙光被掐滅了；萬歷十五年，剛正不阿、不畏強權、清正廉潔的海瑞死了，百姓心中對明朝官僚體系最后的精神支柱和信心旗幟倒塌了；萬歷十五年，勇猛善戰、懂得變通、才華橫溢的戚繼光死了，這個大明朝疆域上的定海針、軍事上的強心劑也倒斃了；萬歷十五年，持久的皇權和文官制度的沖突也有了最終的結果，年僅24歲的萬歷皇帝認命了，在這一年徹底失去了勵精圖治的心志，采取消極對抗的態度，深居后宮從此不再上朝，大明朝的核心體系崩塌了。可以說，這一年，在時間軸線上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點，但對大明王朝來說卻是一個轉折，悄悄埋下大廈將傾的導火線。

（二）

萬歷十五年是張居正死后的第五年，萬歷皇帝在這一年下旨結束了對張居正曠日持久的清算。五年的時間，從對張居正枉法弄權、奢靡腐化、表里不一的憤怒，到對張居正遺體和名節的最后保護和保全，我們看到了萬歷皇帝心態的轉變。萬歷親政后，出于對張居正的絕對信任，全力支持張居正推行“一條鞭法”的改革，逐步緩解了大明王朝國庫空虛、官僚體系效率低下和外患侵擾等的問題。同時，也受益于張居正的嚴加管束，萬歷皇帝也一度勵精圖治、生活節儉，保持改革時期的勤勉作風，君臣的同心協力，開創了史稱“萬歷中興”的壯舉。

而張居正死后，沒有了強權壓制，明朝文官集團終于粉墨登上了歷史的舞臺。對權利的貪戀和利益的貪婪，普一上臺，懼怕再有一個張居正式的強權人物出現，便開始迫不及待、變本加厲地對張居正進行清算。同時，這股“清算”風潮也是直對著萬歷皇帝，文官集團要讓皇帝對個人治理和個體力量徹底地失去信心，從而也更好地將天授皇權裝進樊籠，讓皇帝只能死心塌地的依賴于文官集團。《萬歷十五年》中，關于冊立太子所引發的萬歷皇帝與文官集團的角力只能說是一個導火索，是這個導火索讓萬歷皇帝看清文官集團的勢大和中樞的式微，他明白明朝的命運已不再是他說了算了，他已成為一個被文官集團裹挾的傀儡。在大臣奏請鞭尸張居正時，他突然對這個死去五年的首輔充滿復雜的感念，默默叫停了這一荒唐地舉動。

中樞式微，一腔的熱血被徹底澆滅，一腔抱負被無情扼殺，對一個從小勵志要勵精圖治的皇帝的打擊是沉重的，這奮力一擊讓萬歷皇帝這個有熱血、有想法、有干勁但有些優柔寡斷的年輕人心灰意冷、一蹶不振，最終看透世事，拂袖歸隱于后宮。權柄真正旁落到文管集團。官場扭曲的生態，最終慢慢消解了多年改革的成果，最終文官集團也在各種利益沖突中，蛻變成一個用道德詭辯自我催眠、自我保護，內部矛盾重重、僵化、不斷膨脹、與社會底層脫節的怪物，甚至無法糾正原本的社會不公與民不聊生，造成社會流動困難，分配極度不均。官場不良風氣如瘟疫般泛濫，貪污腐敗風行，并愈演愈烈，“使整個王朝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三）

在看完全書，我們總會感嘆，如果張居正不那么早死去，如果萬歷皇帝一直堅決信任張居正，在他死后繼續支持他的改革……明朝或許會是另一番景象，中國也許也會是另一番景象。然而歷史是不能假設的，歷史的車輪也不可能回轉。我們能做的只有總結經驗，加以借鑒，繼往開來。培根說：讀史使人明智，魏征也說：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歷史是現實的一面鏡子，它總是復制出一個正面，一個反面讓你對照。《萬歷十五年》中的人物都是復雜的，沒有一般文學作品中好人或壞人的人設，萬歷皇帝、張居正、戚繼光、海瑞，每個人都有“陽”的一面，也有“陰”的一面，不好用常理去界定和評價，我們只能感懷于他們生命、事跡中的一個點，從他們的選擇，或正面，或反面的對照自己。

明基公司曾文祺，作為企業家曾把《萬歷十五年》站在企業管理的高度解讀，他說：這本書的價值在于，當我們觀察身邊周遭組織里的這些人，從他們的日常的做法、想法和看法當中，可以看到企業未來的興衰，從而培養出一種對未來的洞察力。而對于我們一般人，摸不著對于未來的洞察力，但這本書卻給了我們一個面對未來可能遇見的抉擇如何選擇的標準。我總結這種標準，主要有三點，一是要有責任感和使命感，二是要顧全大局、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三是做事要有方法，團結可團結的一切力量。而這些標準，也正是我們現在的企業、國家所推崇和弘揚的。

《萬歷十五年》中的人物，萬歷皇帝、張居正、戚繼光、海瑞這些留名后世的人物，首先都是有責任感和使命感的，面對時代賦予他們的責任和使命，他們都是義無反顧的接納，竭盡所能的做好，過程如何由于歷史和現實標準的不同，條件的不同暫且不評述，但四人在各自的崗位上，可以說都是楷模，不辭辛苦、不畏困難、想方設法、開拓創新地完成著使命，從這一點上說他們是成功的。這是《萬歷十五年》賦予我們的正面的投影。

《萬歷十五年》中各種矛盾的核心都是“利”，利益當前，士大夫們“茍利于國家”的抱負就被泯滅了，萬歷皇帝如是、張居正如是、戚繼光如是、整個文官集團更是如是。張居正、戚繼光本來是可以做個“完人”的，他們的功績本可以在后世被歌頌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但是倒在了紙醉金迷、奢靡腐敗、貪圖享樂上；萬歷皇帝為了討喜愛的嬪妃的歡笑，欲突破傳統改立太子，造成了皇帝與文官集團最激烈的對決，不顧國家利益，甚至犧牲國家利益，已達到個人目的，于是他成了歷史上 “最慵懶懈怠的皇帝”；文官集團那更是個人利益高于一切的反面化身，被釘在恥辱柱上。歷史一再告誡過我們，個人的成功、榮辱、幸福等等都是與集體牢牢捆綁在一起的，跳脫出集體利益的個人利益只能是一時之歡，顧全大局、服從集團利益才是我們實現價值的正確途徑。這是《萬歷十五年》賦予我們的反面投影。

機鋒交織，剛則易折，柔則長存。這是老祖宗的至理。在一致的目標前，就不能總是以惡意揣測一個人，不能一味的打壓，而是要講求方法，要深刻交流，求同存異，團結可團結的一切力量。人性的復雜，很多時候，好事沒有辦好，就在于太過剛強，聽不得不同意見。萬歷皇帝、張居正、海瑞均是這樣，一旦他們認為是正確的事，就會激情地一往無前，把一切不同意見紛紛鏟除，不愿意與文官集團妥協，致使矛盾愈演愈烈，直至你死我活的程度。而文官集團亦是有樣學樣，一旦掌權，這種不妥協更加變本加厲，最終的結果就是將國家拖向深淵。這是《萬歷十五年》給予我們的深刻折射。

如果說一千個人的眼中有一千的哈姆雷特，那么一本好書每讀一遍或者不同的人讀，都會照見不一樣的自己。《萬歷十五年》就是本這樣的書，值得我們一遍又一遍的細讀，從中體悟不一樣的自己，讓自己做得更好。